文字轟趴

美國有一堆所謂「超市八卦小報」，這批主要在超級市場出售的雙周刊，版面小，便於攜帶，看完就扔，但價錢並不便宜。小報頭版常登些亂七八糟的垃圾新聞和謠言，諸如：布希和妻子準備分居；布希開始酗酒，和妻子打架被打傷；柯林頓偷情又被抓到等等。

這批超市八卦小報中的龍頭大哥是《國家詢問者報》（National Enquirer）。最近這份小報因獨家挖到前民主黨總統候選人約翰．愛德華茲婚外情而大出風頭。

政客鬧緋聞並不稀奇，亦非新聞；奇怪的是《國家詢問者報》去年十月首先報導五十五歲的愛德華茲與四十二歲的電視錄影帶製作人杭特有染，主流文字與電視媒體完全不提；去年十二月，小報又報導杭特懷孕，愛德華茲可能是爸爸，主流媒體亦不當一回事。

今年七月二十二日，小報披露該報狗仔隊於七月二十日深夜二時卅分在好萊塢比華利希爾頓飯店大廳男廁所撞見愛德華茲；該報說愛氏在杭特的房間裡待了好幾個小時，並拍到一張據說是愛氏抱著一個嬰兒的照片（杭特於二月下旬生一女嬰）。

但主流媒體仍視若無睹，好像沒有發生這件事情，儘管每天晚上有數千萬人觀看的ＮＢＣ脫口秀〈今夜〉主持人傑．雷諾，早已不斷挖苦主流媒體不敢報導愛德華茲緋聞。

直到歐巴馬競選總部要安排愛氏在八月底舉行的民主黨全國代表大會發表演說，才直接問他到底有沒有緋聞？要他坦誠以告，如確實有緋聞，就不能為他安排演說。

這時，愛氏始說實話，並向媒體發表一份聲明，同時接受ＡＢＣ〈夜話〉的訪問。主流媒體亦直至此時，方才大炒特炒愛氏緋聞。

包括《紐約時報》、《華盛頓郵報》和各大主流電視都承認，他們就是不願意跟在《國家詢問者報》後面亦步亦趨抄小報的新聞，才一直拒絕報導這條新聞。

但在愛德華茲公開承認後，主流媒體對緋聞的報導，絕大部分並未超出小報過去所報導的範圍，他們仍是「抄襲」他們所不齒的小報新聞。

事實上，《國家詢問者報》是所有超市八卦小報中，可信度最高的一份，過去在美式足球名將辛普森殺人案和柯林頓緋聞案中，即經常領先各報。

主流媒體不願報導愛德華茲緋聞案，主要原因當然是瞧不起小報，他們不相信小報的垃圾新聞。

第二個因素是面子問題，大報怎麼能「追隨」小報之後，豈不是有損報格。

第三個因素是愛德華茲已在今年一月三十一日宣布退出民主黨初選，主流媒體亦認定他不會成為歐巴馬副座，不再是熱門新聞人物，因此沒有認真去追這則新聞，而目前又是選舉新聞掛帥，緋聞也就靠邊站。

第四個原因與報業普遍不景氣有關，各報競相裁員減張，不少負責調查新聞的記者被迫走路。

第五個因素涉及到新聞線索和來源，《紐約時報》和《華盛頓郵報》總編輯皆坦承派過記者去追蹤愛氏緋聞，都因「找不到證據」而打退堂鼓。

這也證明小報比大報厲害，他們有特殊管道掌握這則新聞，從頭到尾都沒有失誤；唯一存疑的是，小女嬰的父親是誰？愛氏不承認，杭特拒讓女嬰受驗，愛氏的一名忠心幕僚自承是爸爸，現在仍是羅生門。

《紐約時報》數月前曾費了不少人力和經費去追查麥肯十多年前與一名女遊說客的親密關係，調查結果登了兩頁全版，但內容空洞、浮泛，既缺證據，又無說法。新聞刊出去後，《紐約時報》遭全美訕笑，麥肯則因禍得福，民調大升。

愛德華茲這件事給主流媒體的教訓是，大報固然要保存格調與品味，但亦要有小報的嗅覺與衝刺。


林博文專欄 2008-08-13 中國時報